葉秋凰：“……”

葉秋凰看著蔣迎南, 只覺得那張笑盈盈的臉是如此的礙眼, 讓她忍不住想一把抓住, 然後狠狠的扯成碎片的沖動。

蔣帶妹一直坐在堂屋裏吃著糖充當背景版, 蔣迎南走過去對著他伸手, “給我一顆。”

蔣帶妹遞給了他一顆綠色的水果糖, 蔣迎南把糖丟進嘴裏, 品嘗著酸酸甜甜的味道, 嘆氣道：“妹啊, 要不是你真的傻，我都要懷疑你給我這顆糖的用心了。”

“哼！”蔣帶妹又是委屈又是生氣道：“都說了不要再這麽叫我了。”

他這聲音有點大, 廚房的何翠芝大喊一聲：“吵什麽吵？進來幫我和餡兒。”

葉秋凰還在門口生悶氣，蔣迎南心說這個年代的知青就是矯情，當初他也是女人啊, 他就不會這樣矯情。他沖著葉秋凰道：“要不要去廚房看看？學習學習怎麽做包子？”

葉秋凰道：“我笨, 學不會。”

“勤能補拙嘛。”蔣迎南自認為十分大度的道：“大不了我多買點面粉回來，讓我媽多做幾次包子，你也能慢慢學。”

葉秋凰已經不想說話了, 從來沒有見過說話這麽氣人的。她轉過身子狠狠的瞪著蔣迎南, 蔣迎南被瞪的莫名其妙，她為什麽這麽看著自己？自己說錯話了？這個時候的糧食多珍貴呀, 自己為了讓她學做包子都承諾會多買面粉直到她學會為止，怎麽她還用這種仇視的眼神看著自己呢？

葉秋凰帶著憤怒道：“你這說的是什麽話？”

“怎麽了？”蔣迎南茫然的道：“你怎麽生氣了？”

葉秋凰：“哼！”

“好了好了。”蔣迎南心說他還是不要惹女同胞生氣了, 他道：“不管我說錯了什麽, 都是無心的, 我向你道歉。這樣吧，我不買面粉給你做包子了好不好？”

“哼！”葉秋凰使勁的哼了一聲，然後氣咻咻的去了廚房。

蔣迎南伸手摸摸鼻子，心說我找誰惹誰了？

嘴裏的糖味道不錯，好多年沒有吃這種糖果了，蔣迎南轉眼間就將葉秋凰的憤怒拋之腦後。在他看來他已經真心誠意的道過謙了，又沒給對方造成什麽傷害，她應該不會在意了，於是他也去了廚房。

廚房裏何翠芝拿出了兩個上面印著紅雙喜的搪瓷盆，那還是她結婚的時候買的盆。一個盆用來和面，一個盆用來活餡兒。她正一邊揉著面團，一邊教葉秋凰應該怎麽做。

蔣迎南走到蔣帶妹身邊，蔣帶妹正在拿著菜刀剁肉。看著他抖如篩糠的剁肉模樣，蔣迎南道：“剁細一點，肉太粗我吃著塞牙。”

蔣帶妹哀怨的看著蔣迎南，“那哥你來剁吧。”

“可以呀。”蔣迎南道：“那你就別吃了。”

帶妹癟著嘴繼續剁肉，憑什麽他剁肉哥哥就可以吃，哥哥剁肉他就不能吃了？真是太過分了，媽也不說他兩句。

何翠芝發話了，她先是瞪了蔣帶妹一眼道：“幹活光知道偷懶，吃的比誰的多，瞧把你能的，腰都粗了一圈，怎麽不胖死你？”

然後她有對蔣迎南道：“老大啊，今天媽把包子做好了，你多吃兩個。看看你瘦的，胸口全是肋巴骨。”

“沒事的媽。”蔣迎南道：“只要爸媽和弟弟妹妹吃好了就行了。”

“你這孩子，不能光顧著別人啊，你也要顧顧你自己。”何翠芝心疼道：“多長點肉，身體養的棒棒的媽才放心。”

蔣迎南道：“我知道了媽，我幫你揉面吧。”

“不用你不用你。”何翠芝連忙擺手，“你好好歇著吧。”

“那我等下幫媽嘗嘗味道吧。”蔣迎南道。

“好好好。”何翠芝笑道：“等包子蒸好了媽再叫你。”

之後蔣迎南就出去了，正在活餡兒的蔣帶妹深吸了一口氣，差點把眼淚一起和餡兒裏去了……

冷眼旁觀全過程的葉秋凰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她見過不少偏心的父母，但從來沒有見過偏心的這麽光明正大毫不遮掩的。可憐的帶妹，葉秋凰看了一眼蔣帶妹，對他產生了深深的同情。

外面還在下雨，雨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。蔣迎南坐在屋檐底下，看著外頭的雨簾。心中隱隱有些擔憂，下雨之後山上的陷阱怕是會積水，那樣就不容易逮到獵物了。這也不是最重要的，畢竟家裏已經養了不少兔子，也不靠山裏頭的東西賺錢了。

不過下雨之後陷阱周圍的土肯定會松軟下來，等天晴了說不定要重新挖。

蔣來喜從外頭回來，渾身上下都濕透了，蔣迎南立刻給他一塊毛巾道：“爸你擦一擦吧，我去煮點姜湯給你喝。”

蔣來喜擺手道：“不麻煩了，你媽呢？”

“媽在廚房呢。”蔣迎南笑道：“今天中午吃肉包子。”

“喲，你媽做包子的手藝可是出了名的。”蔣來喜可能是想到了以前的事了，笑的眼睛都瞇到一起去了，他道：“我年輕的時候生產隊組織挖水庫，你媽就在食堂燒飯，有一天你媽蒸包子吃，那個味道哦，真是香。”

蔣迎南就笑，“爸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看上我媽了？”

蔣來喜也笑，臉上的皮都皺到一起去了，“那可不？要不然你媽脾氣那麽壞哪個喜歡她？”

這時候何翠芝拿著搪瓷盆出來了，一出來就看見父子倆在一塊笑。她就道：“說什麽呢？笑成這個樣子。”

“媽，我和爸是在……”

“咳咳！”話說一半就被蔣來喜打斷了，蔣來喜看著搪瓷盆道：“面揉好了啊？”

“嗯。”何翠芝拍拍手上的面粉道：“還要發一下才能做包子。”

蔣來喜自以為蒙混過關，剛松了口氣，何翠芝就道：“老大，你們剛剛說什麽呢？”

“爸在說你壞話呢。”蔣迎南十分正經的道。

蔣來喜兩眼一瞪，“你瞎說什麽？！”

“你兇兒子幹什麽？”何翠芝雙手往腰上一叉，以比蔣來喜更洪亮的聲音道：“背後講我壞話，還敢兇兒子？”

蔣來喜立馬蔫了，還微弱的狡辯道：“別聽孩子瞎說……”

“老大你說。”何翠芝斜了蔣來喜一眼道：“他是怎麽說我壞話的？”

蔣迎南強忍著笑出聲道：“爸說當年挖水庫的時候，吃了你在食堂蒸的包子，他就喜歡你了。”

“嘖！”蔣來喜責怪的看了蔣迎南一眼，隨後又用羞澀的眼神瞄了何翠芝一眼。

何翠芝楞在當場半晌說不出來話，說話把搪瓷盆往桌子上一放，說了句老沒正經，然後轉身就進了廚房了。

“你小子……”蔣來喜哭笑不得的指著蔣迎南，“太壞了。”

蔣迎南道：“那肯定和你年輕時候一樣。”

蔣來喜又笑罵了幾句，然後道：“是有點像我年輕的時候，小夥子長的又俊，人又聰明，還勤快……”

接下來全是表面上在誇蔣迎南，實際上在誇自己。蔣迎南承受不住，忙道：“我去看看孩子們字寫的怎麽樣了，爸你自個兒玩會兒。”

蔣迎南一推門進了房間，就聽見呼啦呼啦幾聲，以及兩聲小孩的抽氣聲。等他進了房間之後，看見的是三個孩子趴在桌子上寫字的樣子，三張小臉上全都是認真。

蔣迎南在房間裏轉了一圈，先是看見了微微皺起來的床鋪，然後就是小孩子泛著水光的小嘴。

蔣迎南也不說話，就站在三個孩子旁邊看著。看著三個孩子一筆一劃的寫著字，他看啊看，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了，三孩子寫的字也夠多了。蔣迎南才道：“累嗎？”

三張小臉一起看向蔣迎南，然後齊刷刷點頭。蔣迎南笑道：“再寫一遍。”

於是三張小臉又齊刷刷的皺起來了。

蔣迎南道：“想知道我為什麽讓你們再寫一遍嗎？”

三張皺巴巴的小臉一起點頭，蔣迎南伸手把被子一掀，露出了裏面被掩藏起來的水果糖糖紙，他轉頭道：“現在知道了吧？”

三張白嫩嫩的小臉，頓時生無可戀起來。

蔣迎南道：“好好寫字，奶奶做了包子，誰寫的好，我就獎勵誰多吃一個大肉包子。”

六只眼睛同時一亮，然後三小孩開始一個比一個認真的寫起字來。

蔣迎南心說我連你們都治不了，那就枉費了他小時候的調皮搗蛋了。

一家人心心念念的肉包子終於蒸好了端上了餐桌，蔣帶妹解開蒸籠蓋子，被噴湧而出的蒸汽朦朧了視線。然後他拿著盤子，把雪白蓬松香噴噴的包子一個一個夾到盤子裏，端上桌子的時候恨不得立刻吞一個下去。

蔣迎南對他道：“叫三孩子出來吃飯。”

“哎。”蔣帶妹嘴裏答應著，卻並不是挪動，而是張開大嘴一聲吼：“出來吃飯啦！”

“我要吃大包子！！！”

蔣小寶一馬當先的沖了出來，那倆小的也邁著小短腿跑的飛快。雖然腿短但勝在頻率，也沒比小寶慢多少。

葉秋凰又端了一盤子包子出來，緊接著何翠芝也端著一盤子包子出來，她笑道：“今天小葉也做了包子哩。”

葉秋凰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得意，她對著蔣迎南和幾個小孩子道：“猜猜哪些是我做的？”

蔣迎南指著那一盤子上面的幾個包子道：“這幾個是你做的。”

葉秋凰瞬間震驚了，“你怎麽知道的？”

蔣迎南實話實說道：“因為這幾個最醜。”

“……”葉秋凰一口黑血卡在嗓子眼，真想噴蔣迎南一臉。

蔣小寶老氣橫秋的道：“葉姐姐不用灰心嘛，多做幾回都熟練了。你今天做包子辛苦了，這幾個醜包子就獎勵給你吧，不用客氣。”

“……”真不愧是親兄妹，一樣的欠揍啊……

剛出鍋的包子，散發著濃郁的面香和肉香。面發的很好，一口咬下去感覺特別蓬松，不吃肉光吃面皮也是很好吃的。蔣迎南先吃了一口面皮，然後又咬了一口餡兒。

餡是用豬肉和白菜做的，一口下去肉汁流進嘴裏，蒸的綿軟的白菜吸了湯汁。既讓肉餡不會覺得膩，也讓白菜更香更入味，回過神來蔣迎南已經吃了兩個大包子了。

都沒有人說話，大家都捧著包子吃的認真。

小花和小業還笑，包子比他們的手還大。一雙小小的手捧著大大的包子，一大口咬下去，包子也沒少多少。吃著吃著就好像整張小臉都陷進大包子裏了，吃的臉上手上全是油，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，一口一口啊嗚啊嗚的吃著。

葉秋凰一直都要保持自己知識青年的優雅，就算是吃包子也依然要保持修養和風度。但是那吃包子的速度還是出賣了她，她飛快的吃完了兩個包子，就要伸手拿第三個的時候，突然就發現蔣迎南在看著自己。

她一驚，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嘴角，然後想自己都吃了兩個了，再吃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太能吃了？

這時候吃完一個包子的何翠芝在給自己拿包子的時候，順手往葉秋凰碗裏丟了一個，“吃啊，停下來幹什麽？”

好吧，不能辜負大娘的美意……

葉秋凰頂著蔣迎南的目光，艱難的拿起來包子，然後幸福的咬了一口。嘴裏的充斥著包子的味道，簡直太讓人感動了，葉秋凰決定忽視蔣迎南，一直吃到吃不下為止。

當所有包子都被消滅掉了之後，所有人都撐的坐在凳子上不能動了。

“這樣吃撐了不好。”蔣迎南一邊揉著肚子，一邊總結道：“下次少做一點吧。”

對於兒子的話，何翠芝一向是最支持的，她立刻道：“聽老大的，下次少做兩個。”

所有人裏就數蔣帶妹吃的最多，他撐的彎不了腰，一手撐在板凳上，一手放在肚子上道：“都是我和的餡兒太香了，太好吃了。”

蔣迎南笑道：“那以後和餡兒的重任就交給你了。”

“都交給我。”蔣帶妹得意的道：“保證你們吃了還想吃。”

這時候突然有腳步聲傳來，然後門口就出現了一個女知青，那女知青看見蔣家一家人都坐在飯桌旁，表情有點驚訝。不過包子已經吃完了，她也看不出來他們都吃了什麽。

葉秋凰看見她有點驚訝道：“你怎麽來了呀？”

女知青道：“朱勤後天結婚，請我們去吃喜酒呢，你去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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